第85章 宁可做个孩子

现在的霍靳深会消失吗？
  这个问题霍妈妈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去深想……
  只是，做为霍家唯一的大小姐，她虽有过糊涂的时候，但还不至于到现在还拎不清。
  这么多年的相伴，她确实也很喜欢这个第二人格表现出来的‘小儿子’，可她也很明白，再喜欢，这也并不是……
  大儿子因为自己当年的自私已毁了半生，她不能再让他为了整个家族牺牲自己，所以，无论小儿子到时候会不会消失，她都一定会试着为大儿子做治疗。
  只是，就算心里已下定了决心，可当沐颜若真的将这件事摆上了台面来说的时候，她心里，依然感觉不是滋味：“我不知道，也许他会沉睡在这具身体里，一如之前的阿霖一样……”
  听到这里，沐颜若心头一哽，竟是如同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难受得不得了：“那……不还是‘消失’了么？”
  “……”
  霍夫人答不出来，只是眼神幽幽一暗，整个人都似被抽干了气力一般软了下去。
  沐颜若心有不忍：“有没有，两全的办法？”
  “因为他生了这个病，这些年我研究过很多资料，双重人格的病历里，也不是没有两种人格合二为一的特例，如果能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了，只是，这种情况下，必须要他们彼此都接纳对方，直到完全融合……”
  话到这里，霍妈妈忍不住又是长长一叹：“可是，他们两个那般水火不容，想让他们接纳彼此，你觉得可能吗？”
  “总要试试啊？”
  “所以，兮夏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说到这里，信佛的霍妈妈竟是双手合十地凭空拜了拜：“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就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了。”
  “……”
  连霍夫人都说了这般假设性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如果霖少归来，霍少就非常有可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么？
  想到这里，沐颜若突然觉得心口一刺！
  锐痛之下，她那张原本粉嫩的小脸，瞬间已是白成了雪……
  ——————－
  同一个人，一分为二。
  不治，那是病，可治了，竟感觉像是在‘杀人’。
  霍妈妈说霍靳深为了成为完整的一个人，所以便杀死了自己体内的主人格，而现在，当霍靳霖重新归来，他的选择早已从了三年前的想要成全，变成了如今的拼死不从。
  可是，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只是，就算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可一想到如果霖少归来，霍少就可能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时。
  她竟感觉到内心深处那明显的波动，就好像是……不舍！
  这情绪在她内心翻腾不止，她取舍不能所以整个人都有些呆怔，直到门口传来清楚的开门声，她才惊醒般抬头。
  霍妈妈先她一步站了起来，迎向儿子：“都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
  说着，他伸手将手里的笔记本交到了母亲的手上：“接下来要注意的事情太多，所以我把重要的几点都写了下来，电脑里也备份好了。您按着我写的一件件吩咐下去，三五天内，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儿子，谢谢你！”
  对此，霍靳霖无所谓地笑笑：“我也是霍家的人，不是么？”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没什么，可仔细想来，又觉得是那么的有深意。
  霍妈妈知道儿子还是误以为自己当他是‘外人’，本想好好解释，可又觉得就算是解释了，儿子可能也不会相信，于是干脆改了口，只问他：“忙了这么久，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饿，就是有点累！”
  闻声，霍妈妈这才意识到大儿子为了医院的已忙了近一天一夜，现在天都快亮了……
  “那你快回家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妈会看着处理的。”
  这个建议正合他意，霖少也不推辞，只是拉着沐颜若的手便直接离开了医院……
  来的时候开了车，走的时候自然也得开走。
  只是，才上车没多久，沐颜若就发现有些不对。
  虽然她天生方向感不好，是个百分百的路痴，但，这个城市最标志性的建筑她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你不是很累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休息？”
  闻声，温朗的男人微微一笑，邪气勾眉的同时，已坦言：“那是说给我老妈听的，要不然，她应该也不会那么痛快地放我走。”
  沐颜若：“……”
  “怎么？不认可我的行为？”
  倒不是不认可，可是，看着他们母子明明关心对方，却彼此误会，这让她觉得很想帮一帮他们：“你妈妈其实很关心你的，你别再跟她怄气了……”
  听到他的话，霖少笑了一下，扭头看她：“你觉得我带你离开是在跟她怄气？”
  “不然呢？”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罢了。”
  这个回答……
  沐颜若呆了呆，再看向他时，表情又微微动容：“可是，你真的不累么？从我们来医院，你已经连续工作一天一夜了……”
  话落，她又不自觉地看了看天，这个时间，天马上都要亮了！
  “累！但我不想睡觉，也不能睡觉……”话落，男人的目光悠悠，又稳稳地落在她的脸上：“因为，我怕我再次睁眼，你看到的就不再是我，所以，我要一直睁着眼睛，一直看着你……”
  沐颜若惊呆！
  下意识地抬眸看他，在夜的流光碎影之中，他那一双清眸深情又暗幽，如同夜的深海，看似平静，内里却波澜汹涌……
  “可……可你又不是机器人？怎么能不睡觉呢？”
  闻声，他又笑了一下，黑黑的眸底闪过一丝无奈：“那就撑到我实在没有办法再撑下去的时候再说……”
  “你别这么孩子气行吗？身体要紧……”
  “深沉有我那个弟弟就好，我……宁可做个孩子。”
  沐颜若：“那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
  这话，不是霍少曾说过的吗？
  想到这里，她猛地偏头看他，这时，脑子里那天人交战的纠结里，也在瞬间找到了平衡点。
  她顾忌着霖少，担心地霍少，因为她一直代入地把他们当成了两个人。
  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其实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虽然有着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格，但，那个衍生出来的第二人格，分明就是他本性里的一部分。
  所以，他们才会说出一样的话，甚至……
  不由分说地带她来同一个地方玩！
  看着初晨薄雾中的迪s尼，沐颜若内心翻滚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的22年里想了多次都没有机会来的地方，这两天，她居然一连来了两次。
  而且，还是跟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
  初时的震惊，令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脑子里，一时想到他冰冷的一样，一时又他现在这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
  可是，明明是两个绝然不同的人格，为什么语言和行为上又有这么多的相同之处呢？
  “怎么了？”
  大抵是她的样子太过反常，霖少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你不是很想来这里玩么？五岁以后的，连许了六年的愿望不是么？”
  五岁以后，连许了六年的愿望！
  这件事，甚至连她的父母都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读心术？
  难道他真的会这个？
  微张的小嘴，再也合不住，沐颜若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又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因为我聪明吧！”
  沐颜若：“……”
  这，这不也是霍少常说的话么？可是，他明明是霖少啊！明明是另一个人格啊！
  怎么会？
  难道……他拥有霍少的记忆？
  想到这里，沐颜若漂亮的大眼猛地一张：“霖少……”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霍少的记忆？”
  本只是大胆的一个猜测，可没想到，她一问完，霖少竟大大方方地表示：“一小部分吧？”
  沐颜若彻底结巴了：“真……真的有？”
  “你知道的，我们一开始并不是两个人格，他……原本就是我假扮出来的一个分身，是我扮演的那个人。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记忆是共有的……”
  原来是这样……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拥有的，其实是他没有失去自我人格时的那部份记忆咯？
  但，如果是这样，刚才他说的话，还有他的行为又该怎么解释？
  她虽是学医的，但玩的是解剖刀，所以在这方面她真的无从做出判断，但，既然他们能在不同人格的情况下同时拥有‘相同’的想法，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霍少和霖少，其实是可以共存的？
  想到这里，沐颜若激动了：“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可以合二为一的话，你愿意吗？”
  “不可能的……”
  他的失口否认并未让沐颜若退缩，她据理力争地表示：“怎么不可能？你妈妈都说有这样的病例……”
  “他不会接受我，而我……现在也没办法再接受他了。”
  话落，他微微顿了顿。
  许久才又抬眸看她，只是那时的目光幽沉，闪着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
  沐颜若：“……”
  “因为你已经喜欢上他了，对吗？”
  沐颜若倒抽一口冷气，这时却不敢正面回答，只弱弱地，小声地：“可，他不就是你吗？”
  闻声，男人原本还闪着光亮的眼刹那间一沉：“那你喜欢我吗？现在的我，这样的我，就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
  沐颜若：“……”
  她喜欢霖少吗？
  当然喜欢啊！他这种个性，说实话，比霍少还招人，但，喜欢也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所以，她对霖少的喜欢，应该还不算是男女之间的那一种。
  至于霍少……
  她喜欢霍少吗？答案是一样的，当然喜欢啊！
  只是，她对霍少的喜欢是哪一种？一时半会，她竟真的有些拿不准了。
  她的犹豫，在自己看来是因为不想骗他，可在霖少看来，却等同于默认。原本还一路温和的男人这时突然伸手捉紧了她的双臂：“不要喜欢他，不要爱他，可以吗？”
  沐颜若无语了，但也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喜欢他？”
  “因为，如果连你也不喜欢我的话，我就没有再回来这个世界的必要了。”
  一听这话，沐颜若瞬间醒过神来，当时便反抓住他的手说：“霖少，你不要这样想，你妈妈她其实是很爱你的，我是说真的……
  “我是说真的……”
  他霸道地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神，似痛，似伤，更似绝望……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却每一种都透着丝丝的无奈，他似乎是忍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地告诉她：“我也是说真的，如果你真的爱上了阿深，如果我阻拦了这么久你还是不喜欢我，那么，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再难过，我也会自动消失！”
  听到这话，沐颜若心头一颤：“你说的自动消失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不是么？”
  沉默，久久的沉默！
  沐颜若原本得自己是个挺没心没肺的人，至少，裴俊尧和阮婧那么对她，她不也平平静静地撑过来了么？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便难受得要死，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割她的肉一般……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极端？”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颤发：“你们两个就不能并存吗？”
  “应该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双重人格中必须有一个人格作为主导，而我们两个都喜欢你，都想独占你，你说……这样的我们，要怎样才能并存呢？”
  这个理由……
  怎么听上去感觉自己是个祸水呢？
  “可是，你们融合在一起不就行了么？你中有他，他中有你？”
  “想法很好，不过，不太容易实现……”
  说着，男人扭头看着她，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怅然的痛：“你连我的存在都不敢告诉他，又要怎么说服他来接纳我这个‘原主’呢？”
  沐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