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守株待兔

王平用兵一直很有自己的思路，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高定活，
  若是高定不反，反而要跟他真诚合作，那王平还这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一战之前，他授高定的五百夷人虽然都是之前高定的元从老人，但这些人中早就有不少暗中投靠了王平。
  王平料定雍闿千里远来，在没有发现危险的情况下绝不会因为高定喊一嗓子就这么撤退——
  起码得听高定把话说明白。
  他暗中嘱咐那些投奔自己的夷人，只要高定背叛，开始跟雍闿诉说王平的布置，他们就一拥而上把雍闿乱刀砍死。
  之后自然是抓紧逃跑，把黑锅扔给瑟瑟发抖的高定。
  高定做梦也想不到，这些跟随自己的老兵会这么容易就被王平收买。
  这实在是因为王平给出的条件太好了。
  他承诺，只要斩杀雍闿，战后这些投靠自己的夷人都可以迁出大山，去丰饶文明的天府之国居住。
  不只是这些夷人，还有他们的女人和直系亲属，也都可以一起离开。
  跟这些山中的夷人接触久了，王平知道他们对大山外面文明的世界有多么的向往，
  为了自己的子孙能走出深山，他们愿意拼死一搏。
  乱刀之下，雍闿当场身亡，
  他的手下又急又气，下意识地对高定发动攻击。
  乱刀之下，高定还来不及辩白就被活活砍死，
  而也是在这时，王平的部队突然出现，那些夷人站在山谷两侧，用夷语大声呐喊：
  “朝廷的大军来了！朝廷大军十万已经到越嶲了！”
  “大汉朝廷是天下最强的部落，跟他们对抗必死无疑！”
  “大汉万胜！大汉万胜！”
  一千人的齐声呼喊在山谷的回音中宛如天雷炸响一般，震得山中的飞鸟走兽各个夺路狂奔。
  在原始森林里自由自在生长的飞鸟也被惊得夺路而逃，成群结队飞过山谷，让山谷里一时黯淡无光，更给那些手足无措的夷人造成了巨大的心里恐慌。
  特别是后队的夷兵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听见惨叫，又听见一群人的呼喊，下意识地转头夺路而逃。
  王平一马当先，趁势率军掩杀，
  没有雍闿和高定的指挥，这些夷人顿时乱作一团，在山谷中完全无法组织抵抗。
  王平一边用刚学来的夷语喝令他们投降，一边亲自握紧铁戟，在人群中奋力砍杀，
  他的部队虽然不如雍闿多，却偏偏营造出一股千军万马袭来的恐怖气势。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所有汉军士兵都在呼喊同样的口号，那些跟随雍闿一路北上的夷兵见丢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饶的人都能免除一死，也都有样学样。
  很快，山谷中的夷兵呼啦啦跪了一大片，还有不少已经逃走的也踟蹰着赶回来投降——
  没办法，这又不是平原地带，就算是逃跑，落单也是很危险的。
  王平大获全胜，光是抓俘虏就足足抓了一天的时间。
  也不知道世子会不会满意我的战果，
  但经此一战，总算没有辜负几个月来的辛苦，
  王平已经非常知足了。
  ·
  王平非常知足，可奉命殿后的句扶现在心态却要炸了。
  搞什么，
  我本来是为全军当先的昊天军都督，
  怎么就突然被弄来看守后路了？
  虽然行军打仗，看守后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差事，
  但这种事普遍没有立功的机会啊。
  诸葛乔现在应该已经在牂牁肆意驰骋，捞到不少大战的机会，
  我句扶居然还要在这看守渡船……
  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啊。
  句扶一开始以为，这一战会非常艰苦。
  黄忠毕竟年纪大了，估计是顶不住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的辛苦，
  为部队前驱，一路奋勇向前的也只可能是我句扶。
  可特么的马秦这个狗贼居然奉命来袭击渡船——
  你要是来，早点来也行，干掉你了，我们还能继续稳稳向前。
  可就是因为他不出现，逼的世子小心谨慎，甚至要派句扶来看守渡船。
  这真的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了。
  “狗杀才！”
  句扶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中，激起浪花朵朵，很快又没了动静。
  再不捞到什么仗打，自己跟其他世子手下将领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以后还怎么自称世子手下第一将？
  他手下的昊天军士兵也颇有些惆怅。
  他们在阳群手下可是怒战东吴主力，斩韩当、擒周泰。
  现在归阳群调遣，什么仗都没他们的份。
  这显然是当将军的水平不行拖累了他们。
  “将军，我觉得咱们也别在这等了。
  马秦是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咱们在郪县是怎么跟他们打的吗？”
  “就是啊将军，咱们在郪县那会都不会打仗，还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这些山贼草寇凭什么跟我们打？”
  “咱们还是抓紧追上世子的主力，跟那些夷人好好斗上一斗。”
  句扶何尝不是这个心态。
  可作为世子的亲信大将，他必须在这时候稳定军心。
  “世子用兵千变万化，岂是尔等可以随便猜到？”
  “都给我小心戒备，不可让敌人……呃，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水流湍急的江面上，慢慢出现了一堆黑点。
  他们远远看过去，居然是一堆小船。
  每一艘小船上都秘密麻麻站着几个衣着豪放、手持刀剑的夷人，看上去模样有点搞笑。
  这么小的船上站这么多人，你们也不怕船翻了？
  句扶可是见过吴军楼船的人，
  突然见到这种“水军”，差点笑出声来。
  别说他们，汉军远征的大船也远比这些水军靠谱。
  就这？
  我还以为他们是从陆地上过来，走水路来，就别怪我句扶下手无情了。
  “将军，居然还真有贼人来，数量还不少！”
  昊天军的军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当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终于有仗可打了！
  “开船，把他们全都撞翻在江里！”
  句扶一声令下，可很快又改了主意。
  “等等，放他们上岸。”
  “呃，将军，这是为何？”
  “水流这么急，他们一看情况不妙不就全跑了，到时候你怎么追？
  不如放到岸上，把他们一股歼灭！
  快，抓紧埋伏！”
  ·
  孟获和夫人祝融远远望见河岸边停泊的汉军大船，都是大为惊恐。
  南中各部落的争斗一般都是在山林中进行，很少有人用到水战，就算用到水战，一般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小船冲锋，哪里见过这种大号艨艟战船。
  这玩意要是开起来一头撞过去，岂不是当场就把所有的小船都撞翻？
  “冷静，”孟获颤声道，“无妨，我们是上游，他们未必就能撞过来，
  快，加速前进，上岸了他们就不是对手了！”
  马秦这会儿也紧张地快要尿出来。
  之前王平来袭的时候，用的都是渡船，马秦也没当回事。
  怎么这次汉军居然开了这么大的船过来……
  这要是撞上了，满江的夷兵岂不是立刻倾覆？
  祝融夫人手挽钢刀，站在船头，大声喝道：
  “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我一女子尚且不惧，尔等又有何惧？
  快，加速行舟，赶快上岸！”
  受到祝融夫人的鼓舞，夷兵也纷纷快速前进。
  就在众夷兵都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他们愕然发现，汉军不仅没有登船，反而还全部鸟兽散状，片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马秦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头人，头人你看，贼人怕了，贼人怕了！”
  孟获一怔，随即也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这看守渡口的汉军应该没有几百人，
  他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提防陆地上的部队，完全没想到会有敌人从上游坐船过来。
  而且孟获军几千人密密麻麻的小船看上去也是颇为壮观。
  可以想见，那些守卫渡口的汉军士兵一定是怂了。
  “天助我也！”
  孟获手下的巫师见状，各个鼓噪，手持铜铃来回摇晃，高呼山神襄助，
  夷兵也士气大胜，纷纷冲到岸上。
  汉军的统帅居然如此不堪？
  明明有大船能轻易取胜，他们居然要逃？
  看来这朝廷也不过如此，
  只要断绝他们的后路，他们所有人都要被憋在越嶲的群山之中！
  “冲，给我冲！”
  孟获手提两根铜棍率先跳到岸上，他的弟弟孟优也手持长矛不甘落后，
  祝融夫人把颠了颠手上的长刀，瞪了身边的马秦一眼：
  “汝在此地看船！”
  “我？！”马秦非常委屈。
  若不是我，尔等蛮夷哪有截断朝廷大军后路的机会，
  现在居然让我看船？
  而且不是负责所有的船队，只是真的只看一条船。
  这就很过分了。
  不过看着祝融夫人古铜色的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马秦还是讪笑道：
  “全听夫人吩咐！”
  祝融夫人冷哼一声，这才足见一点，跳到岸上。
  夷人本来还颇为畏惧，
  这会儿见汉军如此脓包，各个放心大胆上岸。
  他们全部冲到岸上，孟获先派孟优去抢占大船，
  自己则和祝融夫人一路，准备去追杀汉军的溃兵。
  可他们刚刚列阵，突然听见一个激昂的笑声：
  “哈哈哈哈，尔等蛮夷，大将句扶奉世子之名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秦听见笑声，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
  他站起身来，在船上跳着朝前看，
  因为人群阻挡，他一时看不清那来人的相貌，
  可从人缝中，他隐约瞄到了汉军手中那件奇门兵器。
  “儿郎们！”
  马秦朝周围同样负责看船的几个夷汉士兵招呼一声：
  “汝等看看，那人手中拿的是不是一把铁铲？”
  “好像不是。”几个蛮兵也在船上蹦跳着伸长脖子去看。
  “好像是一把铁斧！”
  “那就是了！”马秦焦急地道，“听我的，快跑，再不跑来不及了！”